水与风-散文1

亿年之前，内向的水给自己做了一个平静的娴婉的淑女外表，躺在年轻的地球表面。太阳将其精粹的光芒洒满现世，让水觉得十分舒适。

亿年之前，外向的风在故乡为自己做一个巨大的行囊。风决定去旅行，去看看崭新的世界。很快他完成了比麦哲伦早得多的环球旅行。于是他遇见了年轻的水。水的外表平静得有些不自然。

生来好动的风出于本能，笑着跟水打了个招呼。水恬静地回答了一声，算是回应，然后又望向了湛蓝美丽的天空，又不理风了。

风就奇怪了——水这是什么意思?这一声回应，好像与没说无异。水的内向，是固化在心中的。风从未遇见过这么内向的女子。同时，水也用余光瞟了一眼风，忽然有些羡慕风的性情。他跟谁说话，似乎都很自然，不像她自己，总不敢与别人说太多话。

风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奇怪的水说些什么好了。他一面惊诧于时间竟有如此不喜交流的人，一面说：“现在是夏季。到了冬季，我还会来的。”

水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。她从来没有与别人交流很多的经历。于是这次，她连之前的敷衍了事的应答也没有说。

正在她暗自不断忖思的时候，风已经无奈地苦笑了一声，一溜烟跑远了。水这才缓过神来，四处看看，风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
冬季，天变冷了。水把自己冻起来，增厚了几层衣裳，用来保暖。风来了，这次水休眠了，不想理会他。

风轻轻一笑，“看来冬天的水比夏天的难令人生厌。”他自言自语着，又瞟了一眼水，忽然下定了决心，要将水从自我的囚牢之中救赎出来。水的性格与风截然相反，而偏偏不同点多到极点的人会对对方产生好奇——他(她)怎么没有一点与我相同呢?

又是夏天。风第三次来到水的身畔，对她说：“我们一起旅行吧。外面的世界很有趣。”

水纠结良久。她在这里待了很久了，她想出去看看。但说要离开，又有点舍不得。沉吟许久，水点了点头。她终究还说不大肯说话啊。风想。

风吹水流。风与水一同从寒冷的北洋来到了赤道。水感受到了直射而来的阳光的温暖，这种新奇的光芒将她全身晒得暖洋洋的。

“我走不动了。”水宣布道，“我在这儿待着吧。”

风在心中大笑。这儿的景致的确不错。他微笑着向水说声再见，继续做一个四海为家的旅行者。至少水心中那颗内向的大树的根部开始动摇了。他想着。

他坚持着带水出去兜逛，试图让水变得敢于交流，善于交流。风用自己的训练方案，毫不厌倦地陪水出游了又亿万年，陆地出现了。

风兴致勃勃地去陆地上转了一圈。陆地上光秃秃的，无生命力。不过，陆地带给风的震撼是他从未感受过的。那是一种空旷的、粗野的美。就这样，在风的探索之后，陆地成了风和水另一个旅游景点。后来，即使木与草在陆地上开始生活了，水与风还是会去那里。显然，水并不知道自己洗劫了一番陆地，带来了毁灭与死亡的苦痛。

有一个夏天，水与风又去陆地玩耍。那一次旅行比较特殊，因为水遇见了火。火在林木间肆意地燃烧着。虽然火这样一个炽烈的外表，她的内心似乎很脆弱，甚至一触即裂。这个少女在干什么?她为什么要选择毁灭?

水像平常一样袭卷了整个陆地。火张大着她漂亮的眼睛，无助的目光，恰好照进水的心扉。水十分轻松地走了过去，就另火焰熄灭。火死了。一缕轻烟袅若愁怨，消散在湛蓝的天空。天空蓝得恍若水与风邂逅的那片天空。自己杀了火?水一时竟不敢相信。

忽然便打消了继续旅行在陆地的念头。水退回了自己生活的江河与大海。风看出了她的沮丧与悔恨，觉得让她清静些较好。

于是水去陆地的频率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地减少了。她似乎无法脱离火的阴影。

亿年以后，人类出现了。水与风对于新物种的出现已经司空见惯，并不陌生。

一天，风带着重伤的、疲惫的身子又完成了一次环球旅行，回到了苍老的水的身畔。风亦静压地盯着水，水亦惊讶地盯着风。谁也没有想到，上一次还好好的，这一次，两人便都身负重伤。水浅蓝的眸子充满了忧伤，淡色的纱裙由于肮脏变成了黑色。风则更糟，身体血肉模糊，支离破碎。“发生了什么?”水问。

风沉默着无言以对。几天之前，他被卷进了一个大工厂，经历了无数磨难，才得意逃出生天。水也不语。她被泵入了一栋大房子，被锋利的金属刀刃划得伤痕累累。

风与水再也没有力气一起旅行。

“答应我，”水对风说，“即使肉体陨落了，精神还要存在。轮回之后，还要一起旅行。”

风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水死去了。风溺亡在水中。

然后，新的水与风诞生了。

希望世界不要对大自然太残酷就好了呢。